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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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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人如風一般穿過大殿,渾身上下透露著暴雨前的壓迫感,是花不語從未見過的模樣。

“師尊,您為什麽都不生氣啊!”

小孩兒一雙眼睛瞪得通紅,若不是男人攔著,他非得把面前的人給狠狠教訓一番。

“踏花,你忘記我教過你什麽?”

“……”小家夥深深吸了一口氣,眼淚憋在眼眶裏打轉,攥著拳頭狠扯了一把衣角,艱難地吐出爛熟於心的訓誡,“仁者之仁,溫良賢達,上下相親,殺身以成。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。……”

沈釋見他背起了祖訓,不由得嘆一口氣。

人有天性。師者教育,為後天修養,可改其德行。花不語天生倔強頑皮,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。

小孩兒背完仁德篇,再大的脾氣也被磨沒了,祖訓這東西不僅很壓脾氣,還挺讓人犯困的。

女子哭哭啼啼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街尾,他不敢在她身上做任何手腳來追蹤,卻暗自記下了她消失的方向。

實在是太令人生氣了!

師尊品行高尚,樂善好施,幫助那女子已不是一次兩次,女子卻倒打一耙誣陷他們師徒,讓所有人看他們都用著奇怪的目光。

可即便如此,女子再次受難時師尊還是毫不猶豫地出手相助了,她卻恬不知恥反手勒索伸手要錢!

天底下怎麽會有這樣不要臉的人!

最讓人不解的是,師尊竟然還真的慷慨解囊了!

暗暗哽著一口氣的小家夥表面上裝作已經釋懷的模樣,修行步步到位,心裏頭的算盤卻已打的震天響。

他有的是辦法去找到那個女人。

十二歲的花不語眼珠子一轉,溜進一條小巷子。每日功課做完後,有段自由的時間。他一般會到鎮子上逛逛,買點必需品什麽的,他身上有碎錢,吃飯都是自己解決。

他們來這個鎮子已經大半個月了,也有不少熟面孔,不過因為曾氏的事情,不少人都投來了異樣的眼光。

“呿。”他不以為然,卻不代表心裏好受。

自從被師尊收養,花不語便過慣了游歷人間的日子。小小的年紀便看遍世間百態,他本以為自己心性也有所成,卻還是被這群愚昧的村民氣昏了腦袋。

事情還得從半個月前說起。

有傳言,村長的一個側室日久生情,被村長高尚的品性所打動,主動坦白自己其實是華佗轉世,因是女兒身,手腳一直得不到施展。

而村裏曾氏一族人人勤勤懇懇,出了那樣的事,實在無法坐視不管,便主動熬了一方藥,僅一夜便藥到病除。

自那以後,但凡有有難解之癥都會找到村長家中,請夫人開一方藥,少則隔天,多則七日,即便半個身子踏入鬼門關也能拉回來。

不少鄰村的人得知此事,也帶重金上門拜訪,只求一方。

這側室夫人畢竟是出嫁女子,自然不是什麽人都能見的,一卷珠簾之後,牽絲診脈,親自熬夜,從未有半點失手,被奉為佳話。

中醫講究望聞問切,即便醫術再高明,也不可能僅僅牽線搭脈就可如此簡單的藥到病除。

此事只有一種解釋——

這位側室是神農氏血脈。

神農氏的血脈,越是純凈,便越是強大。活死人肉白骨這種說法並不誇張。

花不語年紀雖小,卻知道族人從來不會生病,身上也不會有傷疤,即便受傷也轉瞬便好。

不過為了全村人的安危,他們從來沒有公開過這個秘密,只默默地種田養家。

神農氏後裔不止他們一族,民間也有散落。師尊在保護自己,教自己功法的同時,也在盡力打聽,救下流失民間的神農後裔。

然而這個村落的事情並不如想象般那麽簡單。

若只是疑難雜癥也就罷了,這小小的村落竟然籠罩著邪氣!經過一番調查,最終發現邪祟很有可能附身在曾氏一族的族人身上。

曾家老三討了個鄰村媳婦兒,女人嫁進曾家,沒多久就瘋了,逢人便說曾家鬧鬼。

眼見著重金討來的媳婦肚子還沒有動靜便大病一場,請了多少醫生都治不好,就要撒手人寰,卻忽然得到了村長家的救治。

治好了的曾嵐氏再不胡言亂語,很快,連肚子也有了起色。可普通人發現不了,不代表沈釋察覺不出來。

這個曾嵐氏,身上有極重的陰邪之氣,她肚子裏的孩子,也是個死胎。

原本想待些時人慢慢解決,意外卻發生了。

村落傍山,村裏人生計主要靠山上打食野味,將多餘的帶去鎮上賣掉。村中無論女人小孩都會打獵,曾嵐氏懷胎不過四五月,僅是顯懷,此時立春不久,正是萬物覆蘇的季節,外村不善狩獵的曾嵐氏只能每日進山中送飯。

山中多豺狼虎豹,沈釋搭救過曾嵐氏幾次,女人便和師徒二人熟絡起來,偶爾還會分花不語一些零食。

那日曾嵐氏被幾個野賊攔截,小賊被趕跑後,曾嵐氏反咬一口說被這師徒輕薄,哭哭啼啼地誹謗他們連懷兒婆也不放過。

雖不懂這邊的土話,但那些憤怒的眼神花不語一輩子也忘不掉,他敢打包票,若不是顧慮打不過,他們手裏的家夥什早就招呼上了。

曾嵐氏汙蔑之事過去不過幾日,她又被那幾個毛賊報覆圍住,師尊不計前嫌救下她,她卻哭著說錢被搶光了沒法交代,要師尊給錢,不然就故技重施反告他們打劫。

花不語實在咽不下這口氣,他總覺得事有蹊蹺,雖然他年紀尚小,但那幾個毛賊也不是自己的對手。

既然曾嵐氏說那幾個毛賊搶了錢,他就去把錢討回來,再讓他們澄清前幾日的事情。

可他萬萬沒想到,這一切都是曾嵐氏自導自演!他找到那群毛賊的時候,他們正同曾嵐氏分錢!

“你們!”

“呵呵。我說是誰來了,原來是小仙君啊。”曾嵐氏抱著肚子笑起來,“怎麽才過來呀,祖訓背完了?”

“你們是一夥的?”花不語捏著手中的短劍,身遭真氣縈繞,將衣角吹翻起來。

“哎呀,別那麽兇。”女人手帕一抖,笑盈盈道,“我們還指望著你……”

幾個毛賊獰笑著抄起家夥過來,花不語揮劍,卻發現身體無法動彈。

他垂眼一看,曾嵐氏裙角溢出的詭異黑氣落在地上,一絲一縷纏綿不絕,黑氣順著自己的雙腳正爬上膝頭,被接觸的地方有些發麻。

花不語想張口,卻連舌尖都動不了,只能任由幾個小毛賊近身,將自己放倒。

他的身體動彈不得,感官卻清晰無比,鈍器如雨點般砸在身上棍棍到肉。

“放心,暫時還不會讓你死……”

女人的聲音越發遙遠,就在花不語即將昏厥的時候,一陣強大的風刮來,將幾個毛賊掀飛出去。

“呵呵。”女人竟然毫不慌張地笑起來,“送你的禮物,還滿意嗎?”

花不語勉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,看見擋在自己前方的身影,視線模糊起來。可他連嗚咽也發不出,血液劃過眼簾,世界變成了血紅色,漸漸遙遠。

師尊的聲音如往日一般沈靜,揮劍斬斷了地上的黑氣,問道:“你究竟是什麽人。”

“真不愧是……首席弟子,……”花不語聽見那個女子的聲音越來越遠,“如此冷血……徒弟……也不動怒……”

之後的事情,花不語不記得了。

只是他被治好之後,師尊對於自己的功課更加嚴厲了,原本悠閑的修煉變得日日緊湊,花不語不會生病,連半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。

而現在……

他看見那個熟悉的背影頓在臥榻之前,緊攥的拳頭松開,緩了一口氣,才道:“手給我。”

“我沒事了。”季滄笙收著手不願意讓沈釋查看,他體內可能沾了花不語的血,天元門的幾個老糊塗可能不會發現,自己這個師兄在江湖闖蕩這麽久,指不定能看出什麽端倪來。

“別鬧。”沈釋蹙了蹙眉,“手給我。”

“滄……天元仙尊,寒枝醫術不比我低,還是讓他看看。”亥合上仙出聲勸到。

季滄笙見這麽多人看著躲不掉,只好把手伸了出來。

他的左手虎口上還掛著兩個鮮紅的窟窿,在蒼白的膚色映襯下更加駭人。

花不語看見沈釋伸出的手頓在半空中,指尖顫抖,像是極力壓下情緒,只覺得腦中轟響一聲,耳根長鳴。

恍然之間,一個模糊不清的想法縈上心頭,如霧般無法捕捉,朦朧中一只巨大的手捏住他的胸腔狠狠按下,壓得他喘不過氣。

這一瞬間,世界靜止。

數十栽的相處,花不語對沈釋的性格脾氣了如指掌。跟隨師尊這麽多年,何時見過他如此小心謹慎得如同捧著易碎珍寶的模樣。

那個心系天下蒼生的人,從來都是溫文儒雅,不嗔不怨,仿佛生來就沒有多餘的感情。

是了,他怎麽沒想到呢。

花不語不禁苦笑。

八年。他在天元門呆了八年,竟然沒發現,天元門所授功課與師尊所授出於同門。

前世師尊絕口不提所出門派,也不肯正式收自己為徒,原來是這樣……

天元門這種上修界核心門派,即便記名弟子和外門弟子也會登記在冊,上一世他身份敏感,入冊便會暴露,跟著師尊游歷人間,只會惹來殺身之禍。

只是……

“蠱已經徹底解了,但這蛇毒卻是千蛇毒,近期不得使用內力,還得調養一陣子。”沈釋的聲音如同他人一般清凈,不冷,淡淡的,藏了絲微不可查的柔軟。他玉雕般的手指搭在季滄笙埋著青紫色血管的手腕上,緩緩輸入真氣替人護住脈絡,神情從未有過的認真。

或許是處理的太過細致,花了比平日裏好幾倍的時間,讓某個剛才被打斷的人又添油加醋地把事情說了一遍。

二十二上仙雖然是季滄笙的師叔,地位卻不如天元仙尊,自是不能再教訓花不語,可沈釋是季滄笙的師兄,又是上位天元仙尊的關門弟子,當然就變成了告狀的最佳人選了。

沈釋聽完,表情漸沈,連眉頭也蹙起來。他放下季滄笙的手,起身,狠狠了睨花不語一眼,冷言道:“真是……”

“不可教也。”

未完待續.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附:作者思想覺悟不夠高,借鑒老前輩們的思想,文中“仁者之仁,溫良賢達,上下相親,殺身以成。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。”取自如下。

溫良者,仁之本也。——《禮記·儒行》

殺身以成仁。——孔子。

上下相親謂之仁。——《禮記·經解》

夫仁者,己欲立而立人,己欲達而達人。——《論語·雍也》

語句不通實在愧疚,但是我也沒法,我是文盲,嚶嚶嚶?

今天去看電影了,這章也待修,我好難啊……沒有評論我都沒有動力(明示)

對啦,下次更新時間換到早上九點,最近習慣半夜碼字修文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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